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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无安

时间:2014-12-05  来源:  作者:桃花小仙儿  点击:

   遇见与重逢,一个用半世来参透,一个却要用终生来了悟。

  一世·梅花簪

  “圣上怎么说”娘亲慌忙的迎上了刚刚上朝回来的爹爹。

  爹爹叹着气摇了摇头,暗黑的脸色全然没了往日里的神彩,我们顺着爹爹的眼神看过去——一壶酒,酒壶上系着的黄色绸缎好像在嘲笑圣上给的所谓的荣耀。

  “圣上只说,要与家人一起享用这壶酒。”爹爹小声对娘亲道,眼神却落在了我的身上。

  “圣上御赐的东西,这回我可是要独享了。”娘慌忙的将酒壶一把夺过来,抬起头欲要将一壶酒一饮而尽,爹爹只是一刹那的拂袖,将娘亲手上拿的酒壶打落,我一时间闭上了眼,却听到珠子落地的声音,噼噼啪啪。

  “这......”娘亲道,我睁开眼时候,看到散落满地的珍珠,在娇柔的月光下,洁白的晃眼。

  我刚想蹲下身去捡这些好看的珠子,却听爹大声喝道:“妍儿,珠子有毒!”

  我顿了顿,急忙起身站在娘亲后面。娘亲转身看了看我,努力的恢复着往日里的端庄,随后对身旁的婢女娇杏道:“送小姐回房休息。”

  我被娇杏拉着,确不时地回过头看去,看爹娘的不安的神色,那一幕,写在我的记忆里好多年。

  我叫王喧妍,爹爹是当朝宰相,素来为官清廉,对朝中之事忠心耿耿,很得皇上的敬重。只是最近皇上听信谗言,欲要自造祥瑞来封禅,爹爹只道自古封禅需要天降祥瑞亦或是在太平盛世时候,帝王方可进行封禅之礼,只是如今国家内忧外患重重,封禅之举,百害而无一利。皇上不肯听从,便是如今送了一壶有毒的珠子来。

  后来,我便被送到了爹爹的挚友林伯伯家里,娘亲说,只是小住些时日,便可以接我回家,此番去杭州,我便只当是远游一番而已。

  林伯伯家里比我想象的要小一些,大门紧闭却没有侍卫把守,从正门进去,却听到一些小丫头的议论纷纷:

  “宰相的女儿,听说是绝美的。”

  “这轿子,比咱们林府的可是大气多了。”

  “若我是她......”

  “......”

  “咳咳......”

  轿子落地,所有的声音随着刚刚的咳嗽之声戛然而止。我紧张的攥了攥出发时娘亲给的香囊,粉色的香囊上绣上了一树梅花,梅花的姿态婀娜,花朵颜色红的艳丽,伴随着发出来的暖暖的香气,让我大方的走出轿门。

  脚落地,却看到眼前一男子拱手弯腰的站在我面前,我先是一惊,却又很自然的回礼。

  “妹妹一路走来,可是辛苦了?”那男子大约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粗黑的眉毛下一双游离不定的双目,脸上挂着亲人的笑意。身上着了深蓝色的锦袖直裾,仔细看去,方可看出是新的。

  我摇了摇头,那男子道:“在下林进,妹妹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长兄就是了,日后妹妹若是闷得无趣,或是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和我说就是。”

  我微微的行了一礼道:“劳烦长兄挂记了。伯父伯母那里......”

  “我爹娘有事不在家,只是嘱咐我告诉妹妹,在这里就要和在自己家一样,不必太拘谨了。”林进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退去,倒是让我一时间觉得轻松。

  “其他人呢?”我问道。

  “我还有一个弟弟,叫林逋,倒是整日闷得很,不用理他。”林进道。

  我心里暗暗觉得这兄弟二人的名字取得可笑,进与逋,恰恰相反,也使得兄弟二人的性子不同了,我素来听爹爹说起过,林伯伯喜欢安宁,此番看来,只是想让林进光宗耀祖,要林逋过着与世无争,避世隐居的生活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林进也抬起头来看着天,对我道:“你看,天灰蒙蒙的,怕是会下雪,对了,这里的断桥残雪,断桥残雪你听说过没?”

  我看他十分的健谈,于是也自然的放下了所有的礼节,笑着对他道:“西湖十景,只是在书上看到过,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幸可以看一看。”

  “那你先去休息,等下了雪,我去叫你。我们一起去断桥看雪可好?”林进道。

  “嗯,你可是要记得叫我啊。”我由丫头扶着朝着内院的方向走去,慢慢转过头对林进道。

  一切都安顿下来,一面看着窗外的天气,一面摆弄着娘亲给的香囊,不知不觉间竟然来了困意。

  “小姐若是困了,还是先去休息一会儿吧。”我看了看娘亲特地让跟我过来的娇杏对我道。

  “我还要去看断桥残雪呢。”我不满意的看了看她,仍旧用手拄着头斜靠在桌子上。

  “等下了雪,奴婢再叫姑娘也不迟。”娇杏将我从桌子前扶了起来,向着房间内的床走去。

  “呀!下雪了!娇杏,你快看!”我一时间手舞足蹈,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困意。

  娇杏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我道:“看你,不过还是要等林家公子亲自来叫你才是能去的,平白里别坏了咱家的规矩。”

  我叹了一口气,只是声声称知道了,旋即打开了窗户,看着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不多时,便看到林进从远处走了过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男子。那男子身着淡青色紧袖直裾,样子和林进有些像,却又不像:那男子简单的束起来成四方髻,眉毛和林进一样具是粗黑的,只是后面那男子的眼睛比林进的更加黑亮了一些,眼神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嘴角微微上翘,和林进说话时候,有时会浅浅一笑,然后眼睛弯成月牙。想来着男子就是林进的弟弟林逋了。

  二人走了几步便止住了,林进转身对身后的婢女说了几句话,便看到那女子小心翼翼的朝着我的房间跑了过来。

  说话间,娇杏已经给我准备了一件紫红色的斗篷,上面绣有一大树梅花,斗篷的周围,用白色的羽绒修边。我刚要出门,娇杏又递给我一把同样有梅花的纸伞。

  娘亲怀我时候,曾梦到一个小女孩在冰天雪地里翩翩起舞,最后舞成了一朵梅花飘落在娘亲的怀抱里,自此,娘亲时刻都会记得在我的什物上,添上梅花。

  我慢慢地走过去,先是对林进熟悉的笑了笑,又对旁边那男子点了点头。

  “哈哈,这是我那木头弟弟,林逋,这就是喧妍妹妹了。”林进猛地拍了拍林逋的肩膀。

  林逋朝我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一时间觉得十足的不好意思,于是将头转向了林进问道:“大哥,这番可是要带我去看断桥残雪了?”

  林进道:“原是应该我带你去的,只是谁想到家中有事,需要我亲自出去办理,所以我便将林逋找来,带你去看了。”

  我看了看林逋,只是简单的笑着。想要推辞不去却又找不到好的理由,于是对林逋道:“便是劳烦二哥了。”

  林逋摇了摇头,对我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我不好意思道:“二哥走前面就好了,我......我不认得路。”

  看着我尴尬的样子,林进在旁边笑的开怀。

  与林逋,一路上并没有太多的话可以讲,他手上握了一把翠碧色的折扇,折扇尾处挂了一个玉坠子,无意间瞥见折扇上的画,却是见到上面画着的梅花,月光下一支婀娜多姿的梅花,瘦瘦的,却是多了几分姿色。

  “你喜欢梅花?”我轻声问道。还来不及等林逋回答,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隐隐约约间仿佛可以听闻林逋嗯了一声。

  西子湖畔,断桥雪残。

  雪花零零落落,飘飘洒洒,却将西湖勾勒出了一道却别与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子的风景。一时间只是觉得西湖很安静,有一种超脱世俗的安静。

  “我竟然不知道,被文人墨客大肆吟诵的西湖,竟然是这般安宁。”我笑着对林逋道,也不过是想打破这里的一番沉寂。

  “嗯。”林逋并没有说别的,我尴尬的继续看着风景。

  远处传来了几声鸟叫,风吹的衣袂飘飘却不冷。我继续往前走着,回过头时却看到林逋慢慢的跟在后面,与这漫天的雪景恰好成了一副绝佳的妙图。

  我看的出神,林逋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远处可是孤山?”

  林逋仍然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对我点了点头道:“便是孤山了。”

  我看的出神,随后道:“若一日,我便与心爱的人在孤山隐居了去,再不理会圣人礼教,凡尘琐事。”

  我不过是自言自语,回过头时,却看到林逋脸上微微起的惊讶神色。

  “我又痴言痴语了。”我勉强一笑。

  “没有。”林逋急忙摇头对我道。

  和林逋在一起多了好些尴尬,赏了一会儿风景,便匆忙的回去了。

  杭州的雪一下数日,几日来,伯父伯母总是十足的客气,恐怕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倒是也给我平白增添了许多的不自在。每日,几乎不会看到林进和林逋,却会在晚饭时候偶尔见他俩一面。

  林进素来善于言辞,没几句,便将整个饭桌的僵局打破了,林逋却总是闷闷沉沉的,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来不开心。

  “看我弟弟,吃馒头都恨不得拿玉尺量好了,太大不吃,倒像个姑娘家。”林进对我道,我简单的笑了笑,转眼看了看坐在旁边的伯母,伯母笑的开怀,却道:“这边是儒雅了,哪里和你一样,平白的身上竟然尽是一些武人的气质。”

  我目光一转,却刚好和林逋四目相对,他对我微微一笑,我却一时间不知所措,索性低下头去。

  前几日的雪刚刚化,这几日偏巧又来了一场,大家都说,今年的杭州天气很反常。

  晚上,月色很好,我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尽管来杭州已经数日,却总是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不多时。耳畔便传来了娇杏沉稳的呼吸声,想来是睡着了。我叹了一口气,索性披上衣服起身。

  月光好像一下子将大片的白雪点亮了,满地的雪放眼看过去眼睛生疼,我慢慢地关上了门,脚踩在雪上吱嘎作响。

  此时的林府上下,都是早已经睡着的,我慢慢地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笑着告诉自己此时脚踩上去的脚印,恰好可以是回来的标记。

  慢慢的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看到眼前先是一排排修长的竹子,却不知道哪里散发出来的幽幽的冷香,仔细找来,透过竹子与竹子之间的缝隙,才发现原来竹林掩映下,里面是大片大片的梅花。

  我高兴至极,慢慢往里走,仔细看过去,却看到林逋拿着一个小小的瓷壶在采集梅花上的雪。

  他抬起头,我却不知道他此时可是看到了我,于是便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喧妍?”他轻声唤我,我却一惊,总觉得他从来没有这样单独的和我说过话。

  “......二哥......”我轻声喊道。

  林逋却是一笑道:“无人时候,叫我君复吧。”

  他的笑慢慢的和月光糅合在了一起。

  “......”我低头不语,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的还不睡?”他一面将梅花上的雪水抖落在小瓷壶里面,一面对我道。

  “你呢?”我反问道。

  “平白里来了兴致而已,碰到你,倒是巧了。”他笑道。我却觉得此时的林逋,全然和自己认识的那个他全然不同。

  正说着,他走过来将小瓷壶放到一旁,然后走到我跟前对我道:“来,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林逋大步的在前面走着,回过头时候看我在雪中走的缓慢,顿了一顿后伸出手来对我道:“我带你走吧。”

  我无暇顾及,只是觉得鞋袜俱是湿透了,便抓住了林逋伸过来的手。

  他的手很暖,我的手很冰。等那温暖渐渐传到我的手上时候,忽然觉得此行太过亲密,不由得慢慢将手抽出来。

  林逋看着我,只是笑了笑,然后停住脚步,走到梅树旁边看了看,然后慢慢的折了一支梅花。走到我面前对我道:“我帮你带上这个,你就不会冷了。”我好奇地看着他将梅花戴在我头上,月光射过来刚好被他挡住,我却好像可以很清晰的看得清他的睫毛。

  好多只白鹤在月光下,梅树旁,雪地里蹁跹起舞,我故意将声音压低问他道:“你养的?”

  林逋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我,片刻后,林逋又牵起我的手向着原路走回。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遮住了,我拉着他的手,感觉到十足的心安。

  此后,便没有见到到过林逋,吃饭时候也不例外。我有意无意的问起伯母,方知道林逋嫌吃饭时人太多,未免嘈杂,所以便不来了。

  听完以后,心里竟然有些许的失落。

  正发着呆,忽然看到林进猛然的站了起来,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随后道:“娘亲,我想向妹妹提亲!”

  我环顾周围,最终却看到大家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了我,一时间乱了方寸,将眼前的羹汤打翻了。我看到众人惊讶的表情好像忽然就慢了下来,我看了看伯母,只是用食指指点着林进埋怨他的鲁莽,我却顿了顿对林进道:“劳长兄记挂着,只是妍儿已经有婚约了。”

  说罢,却看到林进的目光微微的一颤,然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道:“只当是玩笑就好了。”

  我尴尬的应和着,林进的脸上却也是一抹红色没有褪去,我转眼时候看到林逋在门口悠闲的走过,转眼时,对我微微一笑。

  我借故身子不适先下了席,小跑几步跟上了林逋,林逋转眼低头看我,我冲他笑了笑,问道:“这几日怎的不见你?”

  “怕坏了你和我大哥的好事。”林逋玩笑道。

  “哪里有,不过好在我编出了借口来骗他呢。”我笑道,心里知晓林逋刚刚在门外看清了所有过程,却想要他知晓真相。

  “哦。”林逋道。

  我听得出来他漠不关心,心里便不开心起来,不知说什么却听林逋问我道:“你还有事吗?”

  我摇了摇头,转身悻悻的离开了。

  此后的半个月里,林进每次看到我都报以涩涩的一笑,然后便是眼神里泛出来原本不是和他的忧郁,每次我也只是看的出奇。

  “我与妍儿,唉......”那日,我无心的听到了林进对林逋这样说着。

  “我俩情投意合,郎有情妾有意,只是......天意弄人,不过,待我做了大官,那一纸婚约也不算什么。”

  “哦?”林逋仍旧是那种让人听不出情绪的语气。

  “你还不信!我那日和她提亲的时候,你倒是没见她脸红的跟苹果似的,后来每次我看她时候,她总是也看着我。”林进道。

  我自觉无奈,却又感觉到十足的好笑,便是终于理解了为何林进每次总是用哪种眼神看着我。

  不多时,便听到门开的声音,我急忙找了地方躲了起来,看着林进远去的身影我渐渐长吁了一口气。

  “出来吧。”林逋的声音。

  我看了看周围,原是以为无人知晓的。待我走过去,讪讪问道:“你怎知道我在这里?”

  “你偏偏迎着太阳站在我窗前。”林逋笑着,随后道:“好在刚刚我哥说话说得投入,全然没往别处里看。”

  我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林逋。

  林逋拍了拍我的头道:“夕阳正好,带你去看雷峰夕照吧。”

  西湖南岸夕照山上的雷峰塔上,塔影横空。

  “这雷峰塔,是夕照山的中峰。是吴越时候钱俶因妃子得子而建,初名黄妃塔。”林逋遥遥的看着远处的雷峰塔对我道。

  “还是唤作雷峰塔的好,钱俶宠爱那妃子不过是因为那妃子得子而已,我倒是愿意喜欢钱镠。”

  林逋笑而不语。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多好!”我看着远方的雷峰塔,不屑道。

  “素来听闻你诗词了得,今日也做一首可好?”我见林逋不理会,接着道。

  林逋摇了摇头,却又狡黠的笑道:“有什么好处?”

  我先是一惊,却又马上顺目笑道:“二哥还需什么好处?”

  林逋垂目道:“我可是看此时无人呢。”

  “......君复......”我听他说完,立马会意。却被林逋拉起来道:“我们上山上去。”

  “你那诗还没做出来呢。”我愤愤道。

  “急什么。”林逋一面拉着我,一面道:“中锋一径分,盘纡上幽云。夕照前对见,秋涛隔岭闻。”

  我细细回读他的诗,不觉间,已经到了孤山的半山腰上。

  “我自己在山上搭建的。”林逋指着眼前的茅草屋对我道。

  “我......”

  “你是除我之外第一个知道的。”林逋得意道。

  “那......”我不知说什么才好。

  “天色微冷,我们煮酒去去寒气吧”想了半天,终于说出这样无关痛痒的话来,不过倒是知晓此时山上哪里去找酒。

  “竟然和我想的一样。”林逋笑了笑,待我走近茅草屋,我方发现外边简陋的房子里面,东西却是很全。

  不只是什么酒,入口时有淡淡的香气,随后才散发出来酒所特有的味道。

  不多时,我看窗外天色已晚,看林逋时候,却见他仍旧在那里一杯接连一杯的喝着,看得出是在故意灌醉自己。

  “我......我们该回去了。”我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妍儿,你在杭州孤身一人,日后就由我来守护。”林逋醉意十足对我道。

  “妹妹在杭州,当然需要二哥守护了。”我搪塞道,心却开始不安的跳个不停。

  “你明白我的意思。”林逋道,说话间,猛然踉踉跄跄的起身,站在我面前。

  我不自主的别过头去。

  林逋却忽然的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我试图将他推开,却听林逋道:“妍儿乖,有我在。”

  这一言,这颗心仿佛被融化,从开始到现在,或许自己还是对他有一丝的贪恋。那天,林逋醉了,却很清醒,在他的拥抱里,可以很清楚的听到他的心声。

  下山时候,十指相扣,一路上的风光,我始终记得。

  回去后,很久都没看到过林逋,嗯.....现在我唤他君复。每次听到别人谈论起他,心总是莫名其妙的开心,然后脸上滚烫滚烫的。我曾经很随意的问起伯母,伯母只道朝中之事,林进一个人应付不来,索性要君复去帮忙了,我只得作罢。

  “妍儿,刚刚接到来信,说明日你便可以回去了。”伯母对我道,却满脸的不舍。

  “回去?”我一惊,却是先想到的是君复。

  “君复呢?我要见他”我急忙问道,却不曾想,这一问,到底是让伯母知晓了什么。伯母通情达理,没说别的,只是这一幕,却刚巧被林进看到。

  林进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茶壶里的茶一饮而尽,旋即跑了出去。

  “别理他,就这个性子,无事的。”伯母一面安慰我,一面问道:“你刚刚找林逋?可是......?”

  我点了点头,伯母却柔和的笑道:“这姻缘,倒好啊。你回去后,我便要林逋去提亲。”

  我靠在伯母身上撒娇,伯母笑道:“只是此时林逋赶不回来,你且放心就是。”

  一夜未眠,心里有喜悦,有失落,还有不安。早上起床时,娇杏惊讶道:“呦,这时怎的了?竟然憔悴成这样。”

  我照了照镜子,自己先笑了笑,又问娇杏道:“东西....可是收拾好了?”

  娇杏道:“哪就像你平白里只顾着玩。”

  回汴京,一路先是顺水前行,走到一半是,便会有家里的人来接我。

  原以为会很顺利,只是却没有料到,林家的人还未等家里人来接引我,便把我放在渡口离开了,我与娇杏等了数日,终不见来人踪影,最后却得,皇上几日前刚刚转好的情绪如今又悉数变坏,全都将火气撒在了宰相府上。

  我知晓,此番回家,便是遥遥无期。却不知道自己此时该何去何从。

  我在渡口呆了两日,最后不得已卖了一些东西来度日,我与娇杏俱是不安与无助。我们尚未自己体会过这样的日子,期间会遇到灾民们的哄抢,我迫不得已的丢下了所有东西落荒而逃,却又一下子摔倒了,零落不堪,到最后,连住店的银子都没有了。

  我常常在梦里梦到君复,找到我后伸出手心疼的看着我。

  只是,当我被找到时候,赶来的却是林进。

  “妍儿,我来晚了。”林进的神色替代了梦里君复的样子。

  “走,我们回家。”林进心疼的看着我,转过身时却不忘对身后的下属道:“查出是谁,给我使劲的打。”

  我原本不怪任何人,此时却无力去求情,只想在马车上好好地休息。

  我高兴不起来,我以为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来的人会试君复。

  又一次回到了杭州城,几日过去后,我方看到君复,发了疯似的冲进了我的房间,眼睛里熬出来的血丝便足以知晓他好几日没有睡。

  他跑过来拥住我,我却哭道:“你去哪了?!”眼泪将这几日的委屈,不安,还有对他的思念全然宣泄了出来。

  君复轻声道:“妍儿,都怪我,以后再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后来,我方知晓,林逋几日不见,还有我在渡头等了几日才得了消息,全然是林进一个人在期间的安排。我也方知晓,表面那个满不在乎的林进,终究是工于心计的。

  林进入朝为官。我和君复在一起,有君复的守护我自觉十足的心安,每天与他一起,就算是发呆的日子也是好的。

  后来,我与君复索性住进了孤山上的茅草屋。孤山上,种了好多梅花,君复将自己养的白鹤也带了过来,每日靠在他肩膀看白鹤的舞蹈也成了一种享受。

  这样的日子,过了方不到两个月。朝中忽然来旨意,让林伯父和君复入朝述职。原本和君复没有多大的关系,却偏偏点名要君复去。

  君复担心我一个人在孤山上,便把我送到了伯母身边。离开时候,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把银质的梅花簪子,还不等我细细看,君复便将簪子插在我头上,对我道:“安心等我回来。”

  “若是皇上让你在朝为官呢?”我担心地问道,只是想有一个答案,给自己那个和心爱的人隐居孤山的梦的一个答案。

  “我林逋岂是愿意踏入宦海半步的?”君复声音高亢的说道,我却会心的笑了。

  君复离开后,一道圣旨下来,宰相之女,王喧妍,入朝为妃,明日启程。

  ——林进向皇上“不经意”的推举。

  “娘娘,入宫吧。”林进满脸的得意之色,我看的却十足的滑稽。

  我低头,浅浅一笑,摸了摸君复离开时候给我带上的梅花簪子。

  猛然间,腿一软,血从口中涌出。我将当年娘亲缝在我那香囊里的珠子吞掉。

  “小姐!”我看到娇杏着急的神色,脑海里却涌现出来的是君复暖暖的笑。

  “君复得不到我,谁还配?你当真以为,圣旨可以压住我们?”我用最后一口气努力的对林进道,却看到林进慌了神的对旁边的人喊道:“快去传太医,还愣什么!”

  “娇杏,告诉君复, 我入宫了。皇宫里的荣华富贵,他给不了。”我的眼泪模糊了这个世界。

  “小姐,你又何苦?”娇杏抱着我哭道。

  “你看,始终是你在我身边。”或许我本该庆幸,君复此时不在,可是,我竟是如此的念他。

  “这.........梅花......簪,帮我.......还给他。”大口大口的喋血,我知道我的生命剩下的不过须臾。

  恍惚间,看到君复暖暖的笑着想我伸手,我慢慢地伸手过去,近一点,再近一点。

  触不到你的手,我指尖生凉。

  我的世界,就此荒芜。

  君复,你恨我,怨我,总有一天你会忘了我,若是你想我,念我,没有我的余生,我怕你很辛苦。我这一生不长,你给了我对红尘的最后一丝贪恋,日后,记得替我看完一世的梅花。

  “努力爱春华,莫.....负欢乐时。”

  二世·梅花簪

  我叫君若,君是日日思君不见君的君,若是般若的若。我自小被遗弃,是庵里的师父救了我,师父说,我这一生,一半在红尘,一半牵动着佛缘。或许一日,我步入红尘,也或许一日,我遁入空门。

  十六岁开始,我始终梦到一个叫做君复的男子。他声嘶力竭的抱着一个女子在哭,那女子,竟然是我。

  “喧妍,我们说好的一辈子,你怎的先离开了。没有你,我怎能度过余生呢?喧妍,你可还记得孤山上的梅花?喧妍......”真正的痛苦,看不到眼泪,我却看到他的眼睛猩红。

  “喧妍,我带你去看白鹤的舞蹈,你最喜欢了。”他抱起“我”慢慢走着,不顾及旁人的阻拦。

  “喧妍,你醒醒啊。”他仍旧不停地唤我。

  “喧妍,那次断桥残雪,你说你要与心爱的人在孤山上隐居,大雪映衬着你的容颜,我便开始爱上了你,只是,那是我很怕,便努力的忘记你......”

  “喧妍,等等我。”

  我看到那个男子日日的守护在“我”的身旁。

  由心沁出眼角的血泪,他给我的。

  那一梦,梦了好久,就那样唤起了记忆,与前世有关。

  断桥,西湖,孤山。

  遇见他时,他已经苍老了许多。

  “君复.....我......”他猛然间看向我,目光却有慢慢的黯淡下去。

  “妍儿回来了。”我道,慢慢走向他,眼泪却不住的向下滑落。

  他慢慢的张开怀抱,随后却转身道:“小姑娘,二八芳华,嫁个好人家吧,还纠结我这个糟老头做什么?”

  他此时,四十左右的年纪。

  “我是妍儿,我记得那日在孤山上煮酒,我还记得你说守护我,你说过再不让我一个人了,你忘了吗?”

  他摆了摆手,大步的离开了。

  我找他数次,他便只是闭门不见,唯有那两只白鹤,仍旧孤独的舞蹈。

  最后一次,又是冬天,一如当初和他来看断桥残雪时候的样子。

  “君复,你当真不记得那年在断桥的那场大雪吗?”

  君复背着身子,我看不到他的容颜。

  “可是,我记得,我记得后来,还记得后来的后来,我是喧妍啊,你怎的把我忘记了?”我努力地回忆着,也努力的唤回他的记忆。

  君复仍旧不说话,我却看到在他几案上放了一个梅花簪子,那簪子,我好久没见过了,上一次带,呵,上一次,还是他亲手给我带上的。

  “众芳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我一面哭一面吟着他写好的诗句。

  “你既然不记得我,为何诗句里还要嵌上我的名字?”我对他道,却看到君复颤抖的肩膀。

  “好,你只管做你的隐士,梅妻鹤子一生,后人评时,倒是也不食人间烟火。”我拿起梅花的簪子,迅速的跑了出去。

  我终究还是输了,输给了什么?我参不透。

  出来时候,下雪了,我从山上一直跑到山脚下,跑到断桥上,来世,许了来世又如何,我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摔倒,爬起。

  眼泪决堤。

  隐隐约约间,漫天的大雪里传来了远处灵隐寺的鼓声。

  我的尘世,或许再无了牵挂。

  我碰了碰头上的梅花簪,西湖东畔,与灵隐寺遥遥相望的,有一佛庵。

  断了青丝,却不知青丝易断,情思难断。

  散落了一地的头发,还有那个梅花簪子。

  双手合十,便是远离了那红尘,或许,我是不该来的。

  “喧妍!”我低头双手合十在他旁边走过,身后却传来了他嘤嘤的哭声。

  “君复?施主?”我再不知如何唤他。

  没有回头,那把被他带走的梅花簪,挽住了我最后的放不下。

  莲花深处梅花未落,半念凡尘皈不尽,说与青灯古佛。

  遇见与重逢,一个用半世来参透,一个却要用终生来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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