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家之主

新加坡的夜景被形容成一个剥开的石榴，绽出璀璨的灯光，而谁会想象得出与亮丽夜景完全相反的这里典型的人物形象：他们由于受热、受苦，脸上，他们的咬肌常是很紧，颔部也呈现紧张状态，眼睛在眉棱后发出过于灼热的光，这是忍耐的表情。不过，这里却有这样一位老人，他与这里美好的夜景很和谐，但是他不过是越洋而来的第二代第三代人。他基本不说话，只是微笑，他是一群孩子的父亲、一个女人的丈夫、一位老妇人的儿子、以及这个家庭的一家之主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似乎有着浪漫主义诗人的气质，一种对现实毫无功用只作用于精神审美的气质，只是，这恐怕与他应当承担起的责任不相一致了。印证他有这种气质的一件事是他的好赌。六合彩是其中一类，就算是输得两手空空，既没有钱，又没有米，回家不知道会看见什么样的悲惨情形，他脸上仍然带着笑，不经意的微笑，看上去挺美。他的微笑似乎是他全赢，而不是全输，输赢不会影响他的心情，他只顾一掷，从来不考虑家里的老小，而他却是一家之主。

女人和母亲帮你担起一个家，时间随海风一起抚摸在孩子逐渐长大的身躯上，而他，难道仅仅是个对时间无概念的人？有天，惊异于陡然间矗立在他面前一个个俊男，他竟然没注意到孩子是如何长大的！他却是他们的父亲。

作为一家之主的他只追求精神的满足，任何庶务都无法占据他心里的一点点角落。淡漠，用来形容他和他的孩子之间的关系再恰当不过了，毕竟，对孩子的关照也包含在凡尘俗世中。不过，要是你看见他在大街上，他可能在帮着搬家的扛东西，或者，帮着行动不便的人过街……此时，他像极了耶稣，他的光辉却照耀不到家庭……而他却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他那旧屋里供着老祖母的相片，可能因为这老屋是在老祖母的手里盖起来的，也有可能唯有老祖母掴过他嘴巴子，才让他产生敬畏。每当他去自己已经独立的儿女家里，搜索一番总是少不了的，他会去看墙上、柜上的相片中有没有这个老女人的相片，若没有，可就够他忙活好一阵：洗照片，装相框，然后急急忙忙送到子女家里去挂好——这老祖宗的遗像。可是当他又赌又抽的时候，想要变卖老屋的时候，他却没有这样的敬畏。而他却是老祖母的孩子。

经历那么多，他还是那一家之主——一群孩子的父亲，一个女人的丈夫，一位老妇的孩子，而此时此刻还应加上，一群孙子的爷爷……新加坡的夜景依然很美，关于“蛊”的传闻仍然存在，能牵得这位游子的心灵的蛊呀，你怎不牵回这个应当担起责任的一家之主的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