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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爱到平等,才能算作《一个女人的史诗》

时间:2015-02-14  来源:  作者:邱淑瑾  点击:

我总以为踮着脚尖爱一个人,重心不稳,坚持不了不久。而坚持果然是世界上最好的的美德,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再坚持一下,那么即使爱得再笨,也能爱到与那个要时刻仰视、要踮着脚尖才能比肩、要喘着气一直追一直追的人平起平坐。

严歌苓的小说会抓人,一读一口气便是大半本,在安静的自习室里读、在混乱的寝室也读,满心满脑子都是田苏菲与欧阳萸的故事。一个女人的史诗,一个芸芸众生中被发现被描绘发出光亮来的普通女人的故事。不,也不普通,我们的小菲长的就是女主角的样子,眼睛一定是又大又亮的,乌油油的粗辫子在脑后一甩一甩,还不怕羞、嗓子亮、戏来疯,浑身上下有的就是身段与气力。这样的田苏菲为着一件果绿色领口结黑绒球的毛衣,为着妈的扫帚条子不找到身上来,在那样一个动荡又激越的年代——革命去了。

    于是,实惠的都旅长爱上了这上个诚实朴素到可爱的女孩子,而这个白衣黑裙在街沿上走的轻盈跳跃的小菲却不可救药的恋上了那个两条长腿把一匹赖马也骑得倜傥风流的欧阳干事。他们的爱恋、嫉妒、温情、猜忌纠纠葛葛贯穿了解放战争、土地改革、三年饥荒、十年浩劫,而这些历史在田苏菲的眼里都是模糊成一片的陪衬,唯有她的欧阳萸时时刻刻都清晰的毫发毕现,令她挂肚牵肠、无暇顾及其他。

优雅的、骄傲的、狷介的欧阳萸与天真的、笨拙的、处处用力却不得要领的田苏菲,他们是那样不合适又是那样合适。我喜欢他们的心与身都被生活磨砺的极圆润甚至柔柔的打上一层高光的模样:“他和她每天穿过市区的马路,两旁的商店没什么东西卖,他们也没什么钱买,他们也不计较,只要两人同路能回同一个家。”而这个时候街上漫天的白色杨花扬了又扬,让他们一下子就走到了白头;也喜欢他们在那样难熬的岁月里絮絮地谈一个最市侩的话题,谈成缠绵的细语,谈出无限的诗意。

整本小说里最喜欢的是那个嘴巴最利、精明市侩的在生活的曲里拐弯、藏污纳垢、尔虞我诈里打了一辈子滚的老太太。老太太在穷日子里练得一身绝技,一斤黄豆芽能吃三顿,精打细算与日子斗智斗勇了一辈子,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精彩利落的妈了,我总能在那些揭短数落的话语里,握锅铲、搓衣服的架势里看见天下无数母亲的影子,末了母亲总是这样的:煮的米饭要香一些,炒的菜也可口极了,连浆洗、晾晒的衣裳也格外干净、熨帖一些。

都汉也是个极可爱的老头子,爱小菲爱了一生,爱一人就是一辈子。经历了那样彻头彻尾的背叛仍是愿意宽宏的伸出手来解救她于危难之中,不过为了讨得嘴上一句宽慰:若是当年没去江西,她小菲就是我的媳妇儿。我想那个洁净的不能再洁净的护士长——后来成了都太太的那个女子,是否也有小菲对欧阳萸那样满心满怀的恋慕与嫉妒留给都汉。转念一想,不会的,都汉是最实惠的丈夫,他们有着世上最实惠的婚姻。

故事说到最后,一场历史落幕,爱情影影绰绰还在继续,“暮色变成铁灰。树变成黑色。人影是最黑的。他把她的胳膊拉紧一点。”是的,他把她拉紧一点,他懂得了她的好。她不再需要追,笨拙地爱到了平等,这才能算作是《一个女人的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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